出了校門，時間還早，花宮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送我去誠凜高校。”

在給隊友放假的那一刻，他就有這個想法了，他想去找清水，他覺得兩人有必要面對面好好談談。車子開了很久，還沒到誠凜，花宮突然想起那個女人曾經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出現在霧崎第一籃球館外，當時她說她是采購途中路過，現在想來恐怕是有意的吧，畢竟兩校相隔甚遠，就算要采購誠凜附近不是沒有體育用品店。花宮看不透那個女人，卻又被她吸引，他想去探尋她身上的秘密，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終於，誠凜到了，花宮下車，看到校門口陸陸續續走出的學生。由於校服不同，路過的人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花宮長得還是挺帥的，而蝌蚪眉作為標志更讓人印象深刻，不少女生遠遠看著他，互相竊竊私語。花宮知道周圍在議論他，他沒有理會，而是邁步走進了誠凜的校園。

花宮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誠凜了，他熟門熟路地找到了籃球館，正看到誠凜籃球部熱火朝天訓練的一幕。他站在門口，沒有打擾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

“咦？花宮前輩？”花宮轉身，是黑子哲也和降旗光樹。兩人因為圖書館臨時的加班工作來晚了很久，正好看到花宮一人站在球館門口不知在想什麽。

“是你們啊。”花宮淡淡地說道，沒打算理會這兩個二年級小鬼。

“今天我們誠凜沒有練習賽哦，你來有什麽事嗎？”黑子一如既往的禮貌與謙和。

“我找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說清水同學的事嗎？需要我幫你叫出來嗎？”

“不用了，我就在這裏等就是了。”

黑子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瞪著花宮，但是看不出那雙黑灰色眸子裏的任何情緒。他點點頭，和降旗一起往裏走：“那我先進去訓練了，我會幫你轉告清水同學的。”

花宮沒有說話，而是退到一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觀察著誠凜的訓練。在比賽接近的日子裏還跑來看誠凜的訓練顯然有些不妥，可是花宮已經不想去理會那些了。沒過多久，球館裏的人發現了他，不知黑子說了什麽，他們並沒有理會就這麽大大咧咧站在門口的花宮，而是繼續他們的練習。清水也看到他了，雙目交匯的一刻對方眼裏明顯閃爍著驚訝，但一縱即逝，很快又恢覆成一汪清水。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到了傍晚，誠凜終於結束了練習。由於路上花的時間長，花宮趕來的時候誠凜的訓練已經過去大半，他並沒有等特別久就等到了想等的人。

“黑子同學說你在等我。”清水擡起頭，看向花宮。她和黑子一樣努力望向花宮的眼睛，想從中找到些什麽痕跡，可是花宮的眼裏只有平靜和淡漠，沒有別的。

“跟我走，我想和你談談。”花宮站直身子，邁開步伐就走，沒有給對方反駁的機會。清水抿了抿嘴，最終還是跟上了。

此時是五月份，太陽落山時間一天天推遲著，花宮和清水走出校園時雖是傍晚還是顯得很明亮。他們一前一後走在街上，沈默不語。清水不知道花宮要帶她去哪，而花宮則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走。他對這一帶不熟悉，只是憑感覺隨便晃蕩著，終於看見了街角的一個公園，他走了進去。

公園裏的人很少，三三兩兩的，大多還是情侶或者一群幾歲大的小孩子。花宮皺眉，又往深處走了走，直到看到一個破舊的籃球場。球架子上的漆已經被剝離了不少，球框的網也掛成一條，搖搖欲墜。場邊靜靜躺著一顆臟兮兮的籃球，不知道是誰遺忘在這裏。

花宮拾起籃球，絲毫不在意球表面覆蓋的灰塵。他走回場內，站在罰球線上，拍了拍籃球，隨後雙手抓球，擺好姿勢，微微吐了一口氣，出手。球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應聲入籃，幹脆又利落。

清水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不知道花宮究竟在想什麽。花宮的平靜讓她沒來由有些緊張，她知道應該和昨天的比賽有關，但是她不知道對方究竟要跟她談什麽。如果她知道花宮其實也不知道要談什麽又會怎麽想呢。

花宮來找清水只是一時興起，他只是覺得應該要談一談，可是從何談起，他完全沒有想好。他只能跑去撿球，回來投籃，如此反覆。罰球、拋投、三分，沒有人說話，花宮就在清水面前上演了一場投籃表演。

“花宮前輩，請問究竟找我什麽事？”清水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是道場的繼承人，每天除了誠凜籃球部的工作，回家後還有別的事情等著她去做，花宮從學校開始就一言不發，她實在不想等下去了。

“吶，你為什麽要騙我？”花宮拋下了籃球，朝清水走來，彎下腰，直直地看向清水的雙眼。

突然被人湊近，清水略不習慣，但更多的是疑惑：“這話從何說起？”

“你說過，你看我不順眼不是因為我傷害了木吉。”

“不，我說的是這雖然也是一部分理由但並不是主要原因。”清水嚴肅地糾正著。

花宮回想了一下，似乎確實是這樣。“可是我現在卻覺得這就是主要原因。”他又說道。

“呃？”

許是感覺到自己的語言組織也有些混亂，花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昨晚給赤司征十郎打過電話了。”

“小征？！”清水的表情極為吃驚。這是自然的，沒有任何人會想到花宮和赤司之間有什麽聯系。

“他告訴我，你非常反感對運動員下黑手的人，他甚至警告我，不要在你面前使那些小動作傷人，那是你的地雷。”花宮一字一句說著，並且觀察著清水的表情。

清水陰沈著臉，一言不發。

“所以我在想，你之前說的話難道都是騙我的麽。你如此針對我的隊伍，難道不是因為我前兩年對你的前輩們造成了傷害麽。你嘴上說著別的理由，實際呢？現在想來你當初的理由真的很荒唐啊，我的籃球有沒有到極限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花宮前輩，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清水沒有看向花宮，而是盯著場中央的那顆籃球。花宮敏銳地捕捉到了清水眼中某種表情，可是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似乎是悲傷，卻又比悲傷更加難以用言語表達。

“為什麽要和我們霧崎第一打練習賽？”

“因為我們需要作調整。”

“說謊。”

“沒有，這確實是理由的一部分。”

“一部分？那麽其餘部分呢？”

面對花宮的咄咄逼人，清水只是咬著嘴唇，沈默不語。但是花宮顯然不想放過他，他更加靠近了清水，死死盯著她的雙眼，等著答案。

清水嘆口氣，終於投降：“我真的沒有騙你，我不喜歡你現在這樣限制自己的籃球風格。你很聰明，也很有實力，你應該有更多發展空間。所以我用一場比賽告訴你，你目前擅長的東西沒用了，要想打贏誠凜走別的路吧。”

清水以為這樣的回答可以交差，可是她低估了花宮的智商。

“你又在說謊，清水真琴。”花宮喊了她的全名，這讓清水心頭一怔，她擡頭看向花宮，不明白這個答案為何不過關。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跟我打太極，沒用的。我的籃球風格和你有關系嗎？我的籃球還有沒有發展空間和你有關系嗎？我能不能贏過誠凜和你有關系嗎？沒有吧。為什麽單單就針對我？為什麽覺得我應該朝別的方向發展？你騙誰啊？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看不慣我的那些小動作。為什麽看不慣？因為我傷害了木吉，不是嗎？找了一堆理由結果不還是因為這個原因，你不希望我再用犯規傷害別人，僅此而已吧。”

清水的臉有些發白，她死咬著嘴唇，最後卻只能吐出兩個字：“不是。”

“不是個鬼啊！”花宮爆吼。他不明白，清水的表情已經很明顯了，之前說的那些理由都只是借口，但他還是不明白清水為什麽要隱瞞。無數的人對花宮說，靠這種小手段取得的勝利是錯的，不會被人接受，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每打一場比賽都會聽到的話，清水根本沒必要用別的理由去掩飾對這種做法的不滿。不，更準確的說，初見面的時候她還對這種做法大肆批評了一通，所以花宮下意識認為這就是她反感自己的理由，可是後來的表現越來越奇怪，如今竟然拼命掩飾著什麽。他不明白這個女人，他從來就沒看透過這個女人。

清水不說話，臉色很不好看。畢竟是自己喜歡的女孩，花宮終究還是不想逼太緊。“那麽至少告訴我，為什麽是我呢？我說了吧，我的籃球到沒到極限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為什麽要插一腳呢？”也許是對清水有情，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自作多情了一下。為什麽不是別人，而是自己，雖然很火大，可是她確實也有幫助自己。就像今天，雖然原消沈了一陣，可是瀨戶的一番話明顯又鼓舞了隊友的士氣，相信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已經認識到了不足，會加倍努力。可是為什麽不是別人，而是自己，難道她對自己也有好感嗎？想到這裏，花宮心裏竟然有些期待。

可是他失望了，清水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不是害羞，而是不安以及……痛苦？花宮驚訝地看著清水的表情，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問題會讓清水顯得那麽痛苦。

“餵！”花宮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你怎麽了？倒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說你曾經因為這種事情吃過苦頭？”花宮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清水是學武的，比武較勁中被對手下絆吃虧不是沒有可能。可是花宮再次問錯話了。

清水的表情已經變得刷白，她的嘴唇都快被咬破了，身體竟然晃了晃後退了一下。

“花宮前輩，這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你都針對到我頭上了還沒有關系？！”花宮莫名有些火大，他希望自己成為了解清水的人，可偏偏他是個局外人，他不明白清水針對他的理由，而了解原因的赤司也一個字都不願意松口。

“那我不會再針對你了，隨便你怎麽做吧。”清水又後退幾步，想要離開。

這句話卻徹底點爆了花宮：“開什麽玩笑！你當你自己是誰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莫名其妙闖入我的世界，帶著誠凜把我玩弄一番嘲笑一番，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我改變，現在又不幹了？你以為這樣很逍遙嗎？揮揮衣袖就什麽都不會留下了麽？你把我當什麽了啊！”

花宮生氣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不想對喜歡的女孩子發火，可是清水這種撓人的表現讓他不得不生氣。雖然吼完之後看到清水詫異的表情有一秒的後悔，可還是憤怒占了上風。她隨隨便便進入了自己的世界，撩走了他的心，讓他成天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就在剛才他甚至還幻想著她會不會對自己有點意思，現在她居然不想再針對自己了？她想撒手？她從頭到尾問過自己了沒？

清水望著花宮憤怒的表情，一陣委屈湧上心頭，想起某段痛苦的回憶，又看到眼前這個人完全不領自己的情。是，她想幫助花宮，她希望花宮能改變作風，雖然是有理由的，但她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理由是什麽。可是她相信不管理由是什麽，她這麽做最終對花宮來說是好事。她知道昨天的比賽會狠狠打擊霧崎第一，但她相信以花宮的自尊一定會再爬起來，用別的方式來找誠凜覆仇，不管他用什麽，只要花宮能改變她覺得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可是為什麽這個人會那麽聰明呢，千方百計的偽裝，還是被他看破，緊緊逼問。不問不行嗎，乖乖照自己說的去改變不行嗎，為什麽非要去挖掘她內心深處的傷口呢。那一刻，無數種覆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我把你當什麽？我把你當討厭的人行了吧！”清水毫不客氣地回嘴，花宮嚇一跳，沒想到對方跟著自己一起爆火。

“對，我為什麽要管你，反正你已經夠讓人討厭了，反正你是‘惡童’嘛，多一個討厭你的人不礙你什麽對不對？我幹嘛多管閑事想要改變你，因為我蠢啊行不行？你沒說錯，我就是看你不爽，看你傷害了木吉前輩我對你恨得牙癢，恨不得用同樣的方式把你搞殘！我太文明了呢，直接以牙還牙多好！”清水的臉漲得通紅，她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語無倫次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清水的表現出乎意料，眼看著情緒一瞬間完全失控，這讓花宮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慌手慌腳想要讓對方平靜下來，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清水的下一句就像一個炸彈讓他腦子“嗡”的一聲變成一片空白：

“花宮真，我最最最討厭你了！我恨死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就我個人來說，兩個自尊心強掌控欲強的人在一起真的不太合適呢【笑

下章預告——什麽的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們嗎？八~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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